董卿講述幕后:96歲翻譯家許淵沖錯把她當“騙子

倪萍、董卿

華西都市報-封面新聞訊（記者杜恩湖）2017年4月7日，央視《朗讀者》制作人、著名主持人董卿在廣電總局電話會議上，分享了制作《朗讀者》的經(jīng)驗和心得。

董卿說：“《朗讀者》節(jié)目從今年2月開始播出，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播了七期。很多媒體也來采訪我，很多記者就會問一個問題說，董卿老師，你怎么會想到做這樣一個節(jié)目呢？我說我先和你分享我對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院長的一段采訪。當時他有一句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，他說故宮博物院是世界上的五大博物館之一，還有另外四座博物館，分別是法國的盧浮宮、英國的大不列顛博物館、美國的大都會博物館、俄羅斯的埃米塔什博物館，也就是冬宮。你看這五個博物館所在的五個國家，正好是聯(lián)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。這說明什么呢，這說明一個國家沒有一個強大的博物館，還當不了聯(lián)合國常任理事國。當時他說完這句話之后，全場都笑了，掌聲一片。當然他最后一句話是有些玩笑的意思，但是你細細去體會，他真的有道理。因為一個國家的自信最終是他文化的自信，文化是更加持久、更加基本、更深層的力量。作為國家媒體，我想弘揚和傳播優(yōu)秀文化，是責無旁貸的使命?！?/p>

《朗讀者》不是意外走紅

董卿接著說：“特別作為我個人來說，我做電視節(jié)目主持已經(jīng)22年多了，我在央視也工作了15年，我深知這個平臺意味著什么。就像今年春晚結(jié)束了之后，很莫名其妙我那口紅的顏色火了，上了熱搜，當時很多人問我，到底是什么牌子，我就蒙了，我說什么情況。后來我才看到，網(wǎng)上的這種熱議，讓人哭笑不得。但是反過來也證明什么，證明這個平臺的不可估量。我們占據(jù)這個平臺的電視人，我們應(yīng)該做些什么，我們能夠做些什么，去把這種讓你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對外在的注意力，更多的能夠轉(zhuǎn)向更理所應(yīng)當對內(nèi)在的關(guān)注，而他們對表層的注意，更多地轉(zhuǎn)向?qū)Ρ举|(zhì)的認知?！?/p>

“幾乎所有來和我探討的同行，在和我分析說《朗讀者》火爆原因的時候，大家都會提到一個詞“時機”，你們這節(jié)目真是抓住了一個特別好的時機，你看現(xiàn)在無論大屏小屏，長期被一些同質(zhì)化的節(jié)目霸屏，你們這個節(jié)目很清新，卻又以文化人這種面貌讓大家耳目一新。我很認同這樣的觀點，我同意，而且所謂意外走紅，恰恰也說明了這類節(jié)目長期的匱乏，也說明了其實受眾對這種節(jié)目內(nèi)心的一種需求，我相信其實很多的我的同行們和我一樣，在一年前、兩年前甚至更早的時候，就已經(jīng)想做些什么去改變一點現(xiàn)狀，或者說已經(jīng)看到了這個時機。”

贊助原因，錄制一波三折

董卿在發(fā)言中，講述了背后的艱難?！八晕覀円部吹剑溂液芗m結(jié)的講述完他們家里面他和他的父親，他和他的兒子這兩代父子之間掙扎的故事之后，再來讀他寫給兒子的一封信。許淵沖老先生，他講一個人這輩子不是活過了多少兒子，而是記住了多少日子之后再來讀林徽因，我們看到了這企鵝人夫婦，我叫他企鵝人夫婦，是因為他得了那種罕見的疾病。不是疾病、不是貧困，依然樂觀、依然相愛、依然行走在路上，這樣一對年輕人，講完了他們故事之后，再來讀同樣一直在路上的三毛，我覺得這個時候文字的魅力就產(chǎn)生了一個疊加的效應(yīng)，充滿了感染力?！?/p>

“誰來讀，其實最初我們也考慮到明星陣容，全明星陣容，因為我們覺得這一定是一個收視的保障，但后來慢慢的隨著探討的深入之后，我們發(fā)現(xiàn)這是有偏差的一種認知。因為最終會打動人心一定不是光環(huán)，而是情懷。比如說許淵沖先生，96歲，翻譯家，翻的是什么，唐詩宋詞莎士比亞，他一切標簽看上去都是高大上的，都是距離我們很遠。當時我們也在說，把這樣一個人物放進來，會不會有些冒險。我說這樣吧，導演團隊先去和老先生接觸，先去做前采，做了兩次采訪，最后我們發(fā)現(xiàn)這是一個特別單純的，特別樸素的，特別豐富而有趣的人。《朗讀者》首先就是一個有人格魅力的，后來立刻決定像這樣的人，我們就把他放在第一期。我們要讓觀眾知道，我們這個節(jié)目做的是什么，把他放在第一期作為我們的VIP隆重推出。但是有趣的是，正因為這老先生至情至性，也讓我們導演沒少吃苦頭。因為我剛才也說了，前期準備也遇到很多困難，我們的經(jīng)費出現(xiàn)問題，我們的廣告贊助也出現(xiàn)問題，所以我們最早第一次約許老先生的錄制時間是在2016年的夏天。后來推遲了，我們錄不成了節(jié)目。第二次錄他的時間是2016年的冬天，又沒錄成，第三次2017年1月我們終于真的要開始錄制了。再去請他，老爺子不搭理我們了，他覺得我們是騙子，覺得我們這些人沒有信用，就完全把我們拒之門外。當時眼看著離這個錄制就越來越近了，整個團隊就真的急了，不知所措。后來我說那怎么辦，當時的確是我們晃了人家的時間，我們趕緊去道歉，導演團隊只能今天抱著果籃站在人家門口，明天抱著鮮花站在人家門口。終于一片誠意，精誠所致金石為開。結(jié)果當然是皆大歡喜。”

“節(jié)目播出的第二天，許老爺子的譯著就直接沖進了當當網(wǎng)的熱搜。他告訴我們說，他家那門電話成了24小時熱線。為什么是24小時，因為他有很多學生，親朋好友同事是在國外的，這個時差的他幾乎就是整日不得安寧。當然很多的電視媒體很多電視臺也是蜂擁而至要采訪他，老人家特別可愛說，我在《朗讀者》里面表現(xiàn)完美，不會再接受任何采訪?！?/p>

董卿和團隊累成了狗

《朗讀者》才播7期，在全國一下子大火了。董卿分享了他們做《朗讀者》期間，和團隊成員累成了狗的背后故事。

董卿講述說： “后來我們覺得怎么讀，誰來讀，還有就是誰來讀我覺得無論是名人還是普通人，來到《朗讀者》的節(jié)目，我們都力求把它還原成一個最平實的《朗讀者》的面貌，不平凡的人說平凡的事，平凡的人講不平凡的心，不去強調(diào)說我會讀，更多的是展現(xiàn)我要讀，我想讀。所以當我們看到這個舞臺上，我們讀老舍、讀巴金、讀冰心、路遙、季羨林、莎士比亞、海明威、索羅、裴多菲，很多這些曾經(jīng)被大家認為很經(jīng)典的，離我們很遠的東西?？墒窃谶@個舞臺上，觀眾沒有感覺任何距離感，沒有違和感。相反文字當中所蘊藏的精神世界，和當下受眾的精神世界遙相呼應(yīng)。我們也一次又一次感受到善良、正直、勇敢、進取、奉獻、尊重，這些人類最寶貴的品質(zhì)，和千百年前流傳至今的文字融合在一起，給予我們力量，也帶給我們震撼。”

“所以我覺得這也是我做這個節(jié)目的收獲，是我時常覺得痛并快樂，雖然說得不好聽點，累成狗，今天早上也是三四點，但是內(nèi)心覺得很滿足。很多人也問我說，你有沒有預(yù)料到這個節(jié)目播出之后會這么火，如果說真的有什么是出乎我的預(yù)料的話，可能新媒體的熱度和年輕人的這種認可和喜愛，是出乎我的意料。我們節(jié)目播出了七期，到目前為止，我有幾個數(shù)據(jù)，我們閱讀突破十萬+的那些公眾號文章大家都知道，突破十萬家的那些公眾號文章已經(jīng)是132篇了，其實我們才播出了一個多月，不到兩個月的時間。就喜馬拉雅的客戶端的收聽量是1.79億次，相關(guān)視頻全網(wǎng)播放是4.97億次，這真的是很相當驚人的數(shù)字。他們說年輕人為什么這么喜歡《朗讀者》，我說年輕人為什么不喜歡《朗讀者》，現(xiàn)在的90后、00后，他們生活在一個更加富裕的、更加開放的、更加文明的一個社會。他們應(yīng)該能夠接收到更多的信息，受到更好的教育。我說在這兩條就決定了他們不可能沒有他們的審美和他們的判斷力，只是可能我們很自以為是低估了他們，我們一味的以為他們只是熱愛某一類的節(jié)目?！?/p>

“我記得李宗盛有一次聊天的時候，他很憤怒，他當時就抨擊這種流行樂團的創(chuàng)作，只限于口水。他說如果你只給聽眾，如果你只給聽眾吃豬食，那時間久了他們就成豬了。就像許淵沖先生，96歲老先生，那很多可能熱愛他的年輕的觀眾只有26歲，有差距嗎？當然。這當中隔著70年呢，一定是有年齡的差距，那我們要做什么，我們媒體人要做的可能就是在年齡的差距之外，找到認知的統(tǒng)一，這是我們要做的?！?/p>

“最近有一次錄制作家畢飛宇，錄到凌晨兩點多，當時是因為燈光，我覺得太過花哨了。他是讀自己獲茅盾文學獎《推拿》當中的一個片斷，要獻給誰呢，獻給恰巧在他寫問《推拿》之后雙目失明的父親。怎么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事情，他寫《推拿》寫的是盲人的故事，他這部書寫完兩天之后，他的父親眼睛完全看不見了。他父親以前也是個讀書人，喜歡看他寫的書，但是《推拿》這部小說，他已經(jīng)沒有辦法再閱讀了，他在我們的現(xiàn)場把這段朗讀獻給他的父親。所以我說要調(diào)整燈光，要和他的內(nèi)心和他的情感和他的朗讀更匹配，所以我們調(diào)了很長時間，到凌晨兩點多。大家也覺得很過意不去，但他沒有絲毫的怨言，興致勃勃，而且結(jié)束了之后還給我發(fā)了一條短信，他說，我告訴你董卿，我過去我在歐洲讀過，我在美國讀過，我在印度讀過，這是我第一次在中國朗讀。我們一定要讓中國的觀眾也知道，這個世界上還有一頓飯，是耳朵飯?！?/p>

“當時我特別感動，他的這句話也讓我想到了，我很喜愛的巴金先生說的一句話，“我們不是只靠吃米活著”，如果說所有我們媒體人的工作能夠讓更多人的意識到這一點，我們不是只靠吃米活著，那我想我們所有的堅持努力和付出，都是有意義的，我就說到這里，謝謝大家?！?/p>

(責編：翁君釣魚)